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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薔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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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薔薇會

也許在歐洲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都會記得這一天,這不同尋常的一天。

因為除了今天是耶穌降臨的日子之外,還因為今天出現了幾十年未曾一見的血月,?紅得如同scarlet染出的紅呢布匹一般,冉冉升起在東方。

對於舍弗勒城堡來說,人們已經不關心天上的月亮是什麽顏色了,?或者有人關註了,但不約而同覺得這個一個預示,?對今天一定降臨災難的預示。

他們將敵人和自己人的屍體搬到了大廳之外的一個房間裏,分開擺放,?這一場戰鬥是徹徹底底的戰鬥,一群意圖反抗領主統治的暴、民們沖進了城堡,?發動了叛亂。

但最後人們結束了這場戰鬥,?平息了叛亂。

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六個侍女和四個女騎士已經永遠無法看到第二天的太陽了,克莉斯坐在地上看著她們,?這是為她而死去的人。

盧娜躺在墻角,?兩個同伴在給她治療傷口,?克萊爾指揮人們將窗戶打開,塔麗將所有的食物都搬了出來,?裝在采摘葡萄的筐子裏,?分發給人們。

克莉斯站了起來,她感覺自己還需要去慰藉別人,?她的城堡也遭受了一次摧殘,大理石臺階上的扶手斷裂成了一塊一塊,欄桿也掉落在地上,每走幾步就有碎石,?但人們十分疲憊,寧願坐在這樣的石塊上。

騎士倫姆走上前來,他半跪了下來,將自己的寶劍舉了起來:“聽從您的命令,那個背叛者已經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克莉斯低頭看著他,他的鎧甲浸透了血液,渾身狼狽不堪,但寶劍熠熠生輝。

克莉斯用寶劍在他左右兩邊的肩頭各碰了一下,就像當初冊封他為騎士一樣,一種神聖的契約已經締結,而現在更是用忠誠維系。

“我永遠以你為榮,”克莉斯道:“我的騎士。”

女騎士們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從各個角落,她們像倫姆一樣單膝跪地,向中央的主人表達忠誠。

“我的騎士們。”克莉斯道。

真是一個宏大而悲壯的場面,尤其在卡拉漢小朋友的眼裏,他下意識也要和女騎士們一樣,然而很快他發現自己不算是克莉斯的效忠者,他是一個還未獲封的騎士,關鍵是他從來未曾選擇克莉斯做他的主人。

因為她是個女人,而他想要一個充滿男性氣概的、能指揮騎士們沖鋒陷陣的主人。

但是今天這場戰鬥,她們打退了敵人,獲得了勝利。

她們和真正的騎士一樣,保衛著主人和城堡。

卡拉漢小朋友似乎陷入了一個難解的世界謎題中,不知道他和倫姆在交流經驗的時候是否意識到他們兩人面臨十分相似的難題,一個不願意將女人作為同伴,一個不願意將女人作為效忠的對象。

不過倫姆現在決定改變自己的想法,他認為這幫由女人組建的、他從未放在心上的騎士團展現出了和男人一樣的勇氣,甚至他曾見過畏縮和後退的騎士,但在今天這場戰役中,沒有一個女騎士因害怕而退縮。

“感謝你們的幫助,”克莉斯對獵人們道:“我將踐行我的諾言。”

獵人們滿意地頷首,準備離開,對他們來說在最後一刻才沖進城堡並不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相反這世上本就沒有理所應當的事情,他們做出的選擇只不過更多的偏向自己罷了。

“等等,”克莉斯又叫住了他們:“我的侍女前去尋求援助,到現在還未回來,你們是否看到了她?”

傍晚的時候蒲柏離去,到現在月上中天仍未歸來,也許密林又一次讓她迷失在了其中也未可知。

不過等到第三天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的時候,克莉斯就不這麽認為了,也許密林中的野獸開始蠢蠢欲動,也許阿基坦國的騎士還有一兩個漏網之魚——

克莉斯無法遏制地猜想也許她遇到了危險,這讓克莉斯陷入了焦急中。她發動城堡的人們穿梭在密林中搜尋,最後終於搜到了一匹白馬,正是那天蒲柏騎出去的坐騎。

這匹白馬正悠閑地啃食著四葉草,這種幸運草確實讓它得到了幸運,然而它的主人似乎就沒有這樣的幸運了,一條沾染了血跡的上衣覆蓋在這片草地上,這是蒲柏身上的衣服。

克莉斯不相信她這個總是給她制造麻煩的侍女就這樣下落不明了,她顫抖著手打開上衣,卻發現領口的位置別了一朵五瓣玫瑰——甚至因為保存方式的原因,仍然保存著鮮嫩和芬芳,仿佛剛剛被摘下來一般。

“如果您告訴我,我願意每天早上摘一束最新鮮最美麗的玫瑰,送到您的身旁。”蒲柏低沈的聲音似乎又一次響起了:“每一天。”

是的,自從那天游戲之後,克莉斯都能得到一束新鮮的玫瑰,在窗臺上,在餐桌的椅背之後,甚至還有人作為媒介,比如卡拉漢小朋友,就曾得到這種差事,傳遞玫瑰物語。

今天也不例外。

克莉斯寧願相信這是個帶有惡作劇性質的玩笑,蒲柏故意躲藏起來,想要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不可或缺,的確是不可或缺,沒有蒲柏的總是帶有嘲諷性質的語氣再作為提醒,克莉斯覺得仿佛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中。

她該做什麽?

她是應該加大搜尋力度,還是增派搜尋的人手,她還有騎士們,可以派出去搜尋博尼菲以外的領土——

“您應該從失落中醒來,”就聽克萊爾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意識到您還有很多的事情未曾完成,而不能因為一個侍女的失蹤,耗費心神。”

“耗費心神……”克莉斯無意識地重覆著,她覺得自己並沒有這樣失意和失落。

但在克萊爾看來,她已經坐在窗口太久了,久到白鴿們已經從白天盤桓到黑夜,帶來凜冽的露水那麽久,而她也未曾放下手中的短劍,一柄看得出來,曾用來殺死公豬伯蒂,以及一個叫普魯斯的領主的短劍。

“蒲柏是個靈巧的侍女,所有我見過的人,在心靈的靈敏程度上,不一定比得上她,”克萊爾道:“她不會令自己受到傷害,也很難讓自己陷入一個情境太久,她像個擁有閃閃發光羽毛的鳥兒,肯停留在博尼菲已經算它對這片土地充滿了興趣了,如果它的興趣消亡,它就會選擇振翼而起……”

“去選擇下一個讓它感興趣的地方?”克莉斯問道。

“Maybe,”克萊爾道:“其實您相信不可能有人會對她造成傷害,衣服上的血跡也由勞拉辨識過,那是敵人的鮮血,獵人們看著她從密林的北部離開了,所有的一切只說明了一件事——”

她道:“她是自己想要離開的。”

克莉斯感覺這個說法不能讓自己接受:“不可能,為什麽她要離開?難道我對她不好?除了我這裏,難道還有其它的地方可以收容她嗎?”

“如果您將她視作一個受難女人的話,確實沒有其他地方如博尼菲一般能給她更好的棲身之地,”克萊爾一語道破了真相:“然而她並非受難女人。”

克莉斯知道她說的是實話,然而這一句實話卻並不是她想要聽到的。

“她以前對我說過,她來博尼菲是為了一晤宿命的敵人,多麽可笑,”克莉斯搖了搖頭:“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意的東西,”克萊爾道:“蒲柏在意的是宿命的敵人,您在意什麽呢?”

克莉斯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一個答案就在心底升起了,甚至不用思考:“我在意改變,在意播撒信念,在意自己推動的進程,在意女人從壓迫中得到解放,在意城堡以及博尼菲每個民眾能夠獲得更好的生活。”

“如果您在意這麽多,就應該迷失和停留,”克萊爾道:“……雖然蒲柏貢獻了一個很不道德的方式,這種方式讓阿基坦國變成您的領地,但她說了一句話很對,要更快一些,更強一些,也許當您站在更高的地方,就會發現讓您迷失和停留的東西,是微不足道的。”

克莉斯被這句話打動了,但並非因為她能夠俯瞰這些東西,而是她似乎意識到蒲柏似乎對她設置了一個臺階,如果她跨上了臺階,就有可能再一次見到她。

“be?quick,be?strong……”

“我在啟發您的雄心。”

“你不會期望還有第三次吧。”

“你始終無法……正確震懾他們。”

克莉斯終於意識到,這是一種非同尋常的提醒,是一種強者對弱者的引領。她只有達到蒲柏所限定的高度,才有可能和她並駕齊驅。

克莉斯深吸了一口氣,頭一次她覺得自己必須堅定這個信念,相信她還能再見到蒲柏——這一刻她甚至想用一件往事來確認這個信念,比如克莉斯很小的時候,當她搭建了一個蜂巢,那麽過一段時間她一定會去看一看那蜂巢裏是否住滿了蜜蜂。

她相信如果蒲柏在她這裏撒下了種子,那她一定期盼著這個種子能壯大,並且她一定會來看一眼的。

“克萊爾,”克莉斯忽然道:“那麽你在意什麽呢?”

“……我在意自己是否還能回到那種光輝之下,”克萊爾笑了一下:“智慧的、開明的、無與倫比的光輝之下。也許是時候告訴您密涅瓦之光是什麽了,萬幸這群愚昧的流民沒有砸爛密涅瓦的雕像。”

從密林中拉回來的密涅瓦雕像被放在了禮堂裏,無數次克莉斯看到克萊爾在悉心擦拭這座雕像,她也一直在等待克萊爾將這個故事告訴她。

“密涅瓦,本來是希臘神話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她慢慢解釋道:“是智慧的象征,女性的庇護之神,但密涅瓦不僅僅是這個,在所有具備悠久歷史的宗教中,都有一個女神,在拜火教中,這個女神叫向邇瑪,在凱爾特的神話中,這個女神叫蘇莉斯,在埃及神話中,她是伊西斯……所以密涅瓦是所有女神的融合和縮影。”

“女性在初始神話中,占據了重要位置,她們不僅和創世神並駕齊驅,甚至超過了他們,”克萊爾道:“在婚姻、生育、學問、文明和先知中,女性都有超然的地位。女人的智慧,要比男人更早開啟。”

“在孔馬王朝,這種智慧的延續達到了頂峰,”克萊爾道:“女人們在帕農神廟中舉行祭祀,朝拜密涅瓦——其實就是在朝拜自己從女性身上獲得的智慧、技藝和傳承。”

然而男人害怕這個。

並且拒絕接受他們需要依靠女人開啟智慧。

尤其是以教會為代表的宗教,他們要對抗這種傳承,對抗這種信仰。

教會在孔馬王朝結束之時,油然而興,確定了一神教,強制宣布多神教為異教徒,將密涅瓦誣為‘邪神’,誰祭拜她,就是和教會為敵。他們在孔馬王朝顛覆之際,找到了一個靶子。

“蘇克珊耶娜。”克莉斯喃喃道。

“對,蘇克珊耶娜,”克萊爾道:“他們宣布這個女人是女巫,是一切陰謀的開啟者,是無惡不作的毒蠍,她崇拜和祭祀邪神,將繁榮的孔馬王朝葬送了。”

然而教會很快發現,確定一個靶子並且持續不斷地給她潑臟水似乎沒有什麽用,女人們依舊把持著文化的傳承,在各個方面都有傑出的女性。

於是獵巫運動悄然誕生了。

“在一百多年前,獵巫運動並沒有得到推廣和興盛,人們缺乏興趣,參與的人數寥寥無幾,”克萊爾道:“甚至教士們驚恐地發現,密涅瓦崇拜不僅沒有斷絕,似乎在悄然覆興。”

“有一次覆興?”克莉斯問道。

“有一次偉大的覆興,就在二十年前。”克萊爾眼中閃爍著光芒:“我對您說過的‘密涅瓦之光’,就是選送歐洲各地的年輕女性,去馬靈接受技藝和智慧的傳承,我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誰組織的?”克莉斯想要知道。

“我不知道,我並未接近這個計劃的核心,”克萊爾道:“但我從我的teacher那裏聽過一個名字,薔薇會。”

薔薇會。

克莉斯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忽然感覺有一根細如蠶絲一般的靈感一閃而過,不,不是靈感,是被遺忘的point,她在哪裏一定聽過或者見過這個東西……

她有這個印象!

這是記憶在提醒她——克莉斯不止一次地被她腦海中存留的記憶這樣提醒過,她知道這一定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東西,就像一把鑰匙……

一把鑰匙!

克莉斯楞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持續解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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